1990年,已故著名医学人类学家马达赫索教授邀请朱勉生教授在达·芬奇医学院开设中医课,1993年设置了导引学分课。1997年我们在医学院创立了最早在法国高等医学教育领域的中医文凭教育,至今逐步扩大为中医部。从2007年开始达·芬奇医学院中医部同在法国南部蒙博利耶医学院、药学院起步的中医教育联合,发展成为校际中医文凭。两院合编的中医教材将于近期由法国医学教育出版社陆续出版。
经过十多年艰苦努力,中医教育已经成为达·芬奇医学院十几个专业文凭人数最多口碑最好的专业。学员的共同感受集中在三方面,首先是人和人体的观念以及道家体验认识人体的方法导引使他们对中医学学术特点从根本上“另眼相看”,其次是中医学健康和疾病的概念使他们的临床思维发生了重要变化,第三是中医学治疗和预防疾病综合运用的多种办法,为他们的医学实践提供了全新的借鉴。中医部毕业学员里,一批临床医生理解运用中医的水准大大提高,在法国卫生部、法国国家药监局、全法内科医生联合会、国立医院负有相当责任的学员,从高层次操作,积极推进中医药学同西医药学的交流合作。中医部的影响已经大大超越出了教学和临床领域,辐射到更加广泛的层面。
中医部的工作之所以产生出这样的效应,归根结底同其原创理念紧密相关。
回顾当初,中医部的创设是围绕着一个核心理念设计的。我们认为,不同医学的交流、渗透、吸纳、融合,是一个涉及不同层面的综合性文化工程。把握这一工程的文化内核,即蕴含在技术层面和管理层面内部的中医学独特的文化特征和思维方式,是从长远目标实施中医西渐的根本。如果丢弃文化根基急功近利单纯从技术层面着手教授中医,轻则造成技术层的浅化变质,重则偏离甚或背离学术体系成为非中非西的大杂烩。海外不少西医学院的针灸教学已经有代表性地证明了这一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更谈何在西医为主体的环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受巴黎大区医生联合工会的监督,中医部的招生对象,是已经获得医学或药学博士的医生、药剂师、研究管理人员和五年级以上具有处方权的医学本科生。他们的文化水准、知识结构、实践条件等既不同于国内本科大学生,又不同于国外不同水平的私立中医学校的学生。针对这样的群体,教学计划既要突出中医药学的学术特色,又要切合法国医生的实际需求。我们以贯通中医各种技能的文化载体和逻辑体系为主线,从文化内核的层次,讲解中医之所以不同于西医的道理,从而为真正研习中医药学术,进行中西医学的比较,优选中医所长运用于西方医学力所不及的疑难病症和养生预防打下一个基础。
中医部实行三年制计划,两年学习,一年做毕业论文。
两年课程设置内容: 藏象学说、经络学说、阴阳五行学说及其天文学基础、中医诊断学、藏腑病证中药治疗学、针灸时间治疗学—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导引养生术—藏气法时功、道家生命观与养生论、中西医学比较学、中国文字文化学、中医汉语、现代天文物理学与道、天干地支在中医学的运用、易经与中医学、中国古代主要哲学流派及其对中医的影响等等。年终考试内容:1.中药临床治疗学和脏腑病证治疗学;2.经络学说;3藏气法时导引功;4.中医汉语。从2007年开始,中医学的考试内容参考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世界针灸学会联合会指定的国际中医药、针灸培训考试指导用书。
为了加深学生对中国文化和中医学的理解,两年内还要求完成三份学习报告:1.参观中国博物馆或者中国文化展的报告;2.一本中国医学著作的读书心得;3.一本中国文化或者中国古代哲学著作的读书心得。
两年学习之后到中国进行三周的文化旅游和中医实习,实地了解现代中国和中医教育、实践情况,然后选择毕业论文题目。第三年做毕业论文。
在上述学习内容符合标准,通过论文答辩之后,发给证书。
要实施这样一个教学计划,单靠中医教授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我们的教授团体包括三部分成员:第一部分,是尊重中国文化和中医并且同中国医学界长期合作的西医专家和经过严格系统中医训练的中医专家,他们是中医部的决策运作核心。第二部分,是长期从事中医临床,中西医学比较,中医研究,中国古代哲学研究确有心得的知名专家。第三部分,是在其他自然科学领域同中医学有关课题研究方面独有心得的专家。教授团体的多元结构保证了中医部的教育特色︰从中国医学的文化本源出发,立足于所在国教学对象,围绕中国医药学精髓层层剥笋综合介绍。
为了回溯源头保证实习,我们先后同云南中医学院、北京中医药大学针灸骨伤学院、上海中医药大学签定了合作协议。中医部并且聘请了国内和在海外合法从事中医药事业的一批著名的中医药专家做合作教授。
中医部创立以来,组织了四次将近100名学员到中国实习。我们可以从部分毕业论文涉及的内容略见学员成绩一斑:《皮部理论在红外线穴位治疗高位截瘫中的应用》、《欧洲常用162种中药标本及运用电脑对其性味归经功效之分析研究》、《灵龟八法的临床应用》、《导引舒筋壮骨功治疗100例腰背痛的临床报告》、《金柜要略肝胆病篇的研习和应用》、《顺势疗法与中医在诊断辨证方面的比较》、《日内瓦医院妇产科运用针灸治疗更年期12例分析》、《太极拳与心理疗法的联合点》、《中医舌诊的临床应用》、《中医推拿与西方整骨疗法之比较》、《足部反射疗法与中医足按摩的比较》、《三焦在消渴病与糖尿病病理病机比较研究中的重要性》、《孙思邈的药膳理论在法国饮食疗法中的应用》、《肾学说在老年性尿功能障碍的应用》、《中医疼痛理论对西医疼痛理论的启发和补充》、《艾兹病的中医食疗》。这些论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法国医生对中医学的理解和应用水平,总体来看,他们抱着尊重中医药学术的态度,认真探究中医理论,并且力求同法国医学实践的具体条件相结合,发挥各种中医疗法的效应。这种立足于所在国条件吸纳中国医药学精髓试图沟通融会中西医学的探索和取得的成绩,是值得赞许的。
中医部的工作成绩得到中国大使馆教育处的赞扬支持。从2001年起,教育处每年为中医部的优秀毕业生提供两个全额奖学金,获得中国政府奖学金的毕业生已经到北京中医药大学实习。
如果说中医药学作为一种外来医学,在同西方主流医学的交融过程之中,被逐渐认识、认可和最终获得合法承认,是一个跨世纪的文化工程。那麽我们可以欣慰的是,十八年艰辛运作,获得了创业时未曾料及的结果!
作者简介:朱勉生,女, 教授,达·芬奇医学院中医部教学主任。